【苏柔】苏梦枕的柔
“以前,我还喜欢过师兄你呢!”温柔说,“这你可不知道吧?”
苏梦枕觉得她用字十分可爱,逗她:“那后来怎么样了?”
温柔得意地说:“后来,你老是没时间陪我玩儿,我就把这事给忘了。”
玩玩玩,小孩子的思维好像容不下其他词汇。忘忘忘,那个年纪哪知道什么是爱恨,普天世界向来只有情尽的没有情忘的。他不禁回忆起久远的时光,在小寒山的日子有那么忙么?是也不是。红袖神尼老来得爱徒,苏梦枕作为大弟子,自然而然分担了料理小孩的责任。温柔跟着他的时间如此之长,以至于引来长辈逗她:长大了要不要嫁给大师兄呀?
温柔说好呀好呀。
继续逗:大师兄有什么好,你干啥非得嫁给他?
温柔说因为师兄天天陪我玩呀。
苏梦枕为之绝倒。
只不过,他常生病、老生病、总生病,病身不由己,没可能一直由着小女孩子绕他打转,这个年纪的小人儿哪有能在病榻前坐得住的呢。
何况,这可是温柔。
小温柔第一次来探病的时候,拿小裙子兜着几只圆滚滚的大苹果,笑容可以催熟一朵花。瞅了一眼,看出是从他门口树上顺来的。他这师妹在武功上不求建树,爬树倒是力争第一。苏梦枕笑:“你这是借花献佛。”温柔做鬼脸:“你是佛呀?”然后坐在床前吃苏梦枕削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。
倒不是她不想出力,而是出力总与愿违。
温柔左看看右看看,终于很不忍心地咬下兔子耳朵,苹果的汁水粘在脸蛋上,含糊不清地说:“生病了不能爬树也不能下河,什么都做不了,多无聊啊。”
苏梦枕想了想,“就算生着病,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。”
温柔摇晃着小脑袋,认为这只是一向自认无所不能的大师兄在她跟前撑面子充胖子,但她小小年纪已经善解人意,勉强愿意给他这个面子,塞了一片苹果到他嘴里,险没把苏梦枕噎着。“幸好我打小就没病。但我听亲戚姊姊聊天,说女人还是要有一点病模样,娇娇弱弱的,才惹人爱呢。可我一直这么健康,是不是反而不太好?要是我们俩能中和一下就好了。”
苏梦枕哭笑不得:这有什么好中和的?但他还没来得及矫正小师妹脑子里某些畸形的观念,人家已经眨巴着眼睛凑到跟前:“老这么闷着也不是个事,来都来了,要不,我给你唱首歌吧?”
她的歌声……
苏梦枕诚恳地说:“有师妹这份心就够了。”
这句话生发出立竿见影的效能。眼看着小丫头嘴一瘪就要哭了,苏梦枕叹了口气。
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叹气的人。
“别别别,不用你开金口,师兄给你唱好不好?”
温柔立刻止住假哭的势头,十分狐疑:“你还会唱歌?”
苏梦枕:“……一点点。”
他真的会唱歌。江南小曲,苏州白话,不见得唱得多好,但居然成调,熏熏然暖人心意。温柔自己不怎么唱歌,却很喜欢听人唱,听长长长长的调子绵延入耳。她永远记不住歌词,因声音是比文字更通感的体验,好听即是最高一品,唱的什么,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。她喜欢美好的歌、激昂的歌、才子佳人、惩恶扬善,生于爱长于爱的亿万宝贝,从没有任一时沦落到孤独境地,她的人生可以像歌谣一样。
到底是小孩子,闹闹就困了。温柔伏在他膝上睡着之前还想,可他是应州人呀。
然而梦魂斗转,应州还是苏州,汴京城还是小寒山,好像也没那么分明了。此一时她仍然坐在师兄的病榻前,但王小石已经远走,苏梦枕因不欲她接近白愁飞,近来也多催促她返回洛阳或者小寒山。乳燕归巢,汴京当然不是她的家,但难道就是苏梦枕的家吗。苏梦枕靠在榻上看着她——他如今病得是越来越厉害——忽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,“哎,那你现在想起来了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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